君子學文約禮
- Stone Tai
- 2022年10月1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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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在家裡吃飯時,兩個孩子就會搶着為父母添飯,搶到的就很高興,搶不到的就一臉不滿。有時候女兒就會把紙巾折好,服務給每一個人,可以從她臉上看到為家人服務的快樂和滿足。
飯後,兒子就負責洗碗盤,女兒就掃地、抺桌子,大家分工合作,把家務事分擔。
孩子的學習,包括了文和武兩方面,文的就是學習知識、道理,武的就包括了生活中如何自理、灑掃應對進退的禮儀。

子曰:「君子博學於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弗畔矣夫!」
《雍也.26/顏淵‧15》
孔子說:「有志學習聖人之道的人,廣泛學習聖人留下的典籍知識,以禮來規範自己的行為,就可以不離經畔道了。」
「畔」通「叛」,違背;背離的意思。
違背什麼?背離什麼?
就要看孔子學的是什麼。
「博學於文」,學的當然就是指聖人之道,要廣泛的學習聖人留下的典籍。
所以,弗畔的意思,自然就是指不違背、不背離了聖人之道。
如果不去學習聖人留下的典籍,又怎能了解聖人之道是如何的呢?又怎能不背離聖人之道呢?
比如一位把書法寫得很好的人,就稱之為書法家了嗎?
寫得和名書法家一樣的字體就算是書法家了嗎?
如果是這樣,那麼打印機豈不就是書法家了?
一位書法家不是單憑書法寫得好就可以的,必須懂得書法的真諦,所以必須研究書法的歷史,了解歷代書法家所寫的書法,各種字體等等。有了豐富的書法知識,再加以勤練書法,最後寫出自己的書法,才堪稱「書法家」。
同理,要成為一位有志於聖人之道的「君子」,如果不去學習聖人之道是如何的,不加以勤修實煉,又怎能成為君子呢?
從哪兒去學呢?
當然就是跟聖人學習,找不到聖人怎麼辨?
就只能從聖人留下的典籍去學習了,所以才孔子說「博學於文」。
「文」指的是什麼?

有人說是「六藝」
六藝指: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。
即然說的是「文」,射和御算是「文」還是「武」呢?
所以「文」如果說是文藝並不可取。
也有人說就是「四書五經」。
孔子時代的文獻不多,只能說古聖賢所留傳下來的典籍。
五經是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禮記》、《周易》和《春秋》。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禮記》、《周易》,孔子做了不少的註釋和整理。《春秋》是孔子所著,孔子晚年看到世道亂了,憂懼聖人之道式微,著春秋來盡一份心力,希望援救世道。
孟子曰:「世衰道微,邪說暴行有作,臣弒其君者有之,子弒其父者有之。孔子懼,作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,天子之事也。是故孔子曰:『知我者其惟春秋乎!罪我者其惟春秋乎!』」
《孟子‧滕文公下‧14》
孟子說:「社會紛亂,正道不明,荒謬的學說、暴虐的行為又紛紛出現了。有臣殺君主的,有兒子殺父親的。孔子感到憂懼,編寫了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對歷史人物作評價,原是天子的職權。所以孔子說『了解我的,大概就在於這部《春秋》吧!怪罪我的,大概也是這部《春秋》吧!』」

孔子不著《春秋》也難,著《春秋》也難,但後來還是著了《春秋》,為的是什麼?我們是了解孔子的人嗎?
了解聖人的苦心就不會怪罪孔子,不能了解聖人苦心的人,就只能就事論事的去評論,又有何益呢?
孟子曰:「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,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,孔子成《春秋》而亂臣賊子懼。《詩》云:『戎狄是膺,荊舒是懲,則莫我敢承。』無父無君,是周公所膺也。我亦欲正人心,息邪說,距詖行,放淫辭,以承三聖者;豈好辯哉?予不得已也。能言距楊墨者,聖人之徒也。」
《孟子‧滕文公下‧14》
孟子說:「從前大禹治平了洪水而使天下太平,周公驅除九狄、趕走了猛獸而使百姓安寧;孔子編寫《春秋》而使叛亂之臣和不孝之子感到惧怕。《詩經‧魯頌‧閟宮》上說:『打擊戎狄,惩戒荊、舒,就沒有人敢抗拒我。』無視於父母與君主的存在,那是周公要打擊的。我也想端正人心,消滅邪說,批駁偏頗的行為,排斥荒誕的言論,以此來繼承三位聖人的事業。這難道是喜歡辯論嗎?我是不得不如此的。能够以言論批駁楊朱、墨翟的,才是聖人的追隨者啊!」
從上面孟子的這句話,我們能看到孟子真的很了解孔子,繼承孔子的志向,就為了正道得以宣揚。
再說四書,四書又稱為四子書,是指《論語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大學》、《中庸》。而,四書更是孔子之後才有,所以說「文」是四書五經亦不可取。
既然不是文藝也不是四書五經,那麼「文」指的是什麼呢?
其實也不能說不是五經,其中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禮記》、《周易》都是古聖留下的典籍,算是「文」的一部份。孔子所著的《春秋》也是希望後人能了解真相,但也不能把五經當作是「文」的全部。
「文」是載道之文,「文」是指傳道的媒介,而不是指某一部著作。

宋‧周敦頤:「文,所以載道也。輪轅飾而人弗庸,徒飾也,況虛車乎!」
《通書‧文辭》
北宋理学家周敦頤說:「文章,就是用來傳達道理。就好像車載人載物,車子裝飾的很美麗而人都不去使用,不是白費了功夫嗎?更何況不載人載物的車,修飾了又有何用?」
從周敦頤所說,文字的記載,是為了「道」的授受,所以聖人修飾文字,把文章用精緻的文詞編寫,讓人喜歡研讀,是為了能把道傳得更久更遠。但是如果經過修飾、很美的文詞,裡面沒有「道」、不是為了道的授受,這些文詞修飾得再好,說得再動聽又有何意義呢?
「博學於文」的這個「文」,是指闡述道的文章、是指宣揚道的文章,而非指其他。
要從有道的文章中去廣泛的學習,學習什麼?當然就是文章裡面的「道」,難道還有其他嗎?

曾子曰:「君子以文會友,以友輔仁。」
﹝顏淵‧24﹞
曾子說:「君子以道學知識結交朋友,以朋友輔助仁義。」
曾子傳承了孔子的聖人之道,是承繼孔子大同志向的一位聖人。
曾子告訴我們,君子之間的交往,就是相互的探研聖人之道,然後把學到的知識變成實際的作為,來輔佐天地的正氣,來使天下太平。
每一位聖人都有他們成就聖人的精神典範,就是要從每一位聖人的事蹟中去學習聖人成就之道,比如大舜的孝,比如文、武、周公的仁,比如孔子的知時,其中的重點就是把握了、守住了「道」。
「約之以禮」就是以禮儀來規範自己的言行,什麼是「禮」?
子曰:「禮也者,理也;樂也者,節也。君子無理不動,無節不作。」
《仲尼燕居‧6-7》
孔子說:「所謂禮,就是天的道理;所謂樂,就是節制。沒有道理的事君子不做,沒有節制的事君子不做。」
很多時候孔子說「禮」時,就會把「樂」一起說。
禮者理也,禮就是從道理延伸出來的,是實踐在生活中的道理,所以朱熹夫子就說:

朱熹曰:「禮者天理之節文、人事之儀則也。」
《朱子集注》
朱熹夫子說:「禮是天理在實察生活裡的規範,是人事行事之禮儀準則。」
禮就是聖人依據天理,制定人應有的言行準則,希望人學習了禮儀後能依循,就不會背離天理、違背良知。
禮就是言行的一個規範,人學禮就懂得這個規範,就不會有過之或不及失中道的現象。
博學於文是知識的學習,學了知識就必須實踐,而禮就是實踐的指標。
程頤曰:「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,必至於汗漫。博學矣,又能守禮而由於規矩,則亦可以不畔道矣。」
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伊川先生說:「廣泛學習道學知識,而不依循禮法制度來修身,學習必定會漫無標準,不著邊際,前途必然渺茫不可知。博學了,又能修身以禮,合於規矩,就可以不離道、背道。
伊川先生對孔子這句話做了進一步的註釋。
很多人道理研究多了,反而不懂得如何待人接物,與人交往有諸多顧慮,做事縮手縮腳。
所以博學於文,還得約之以禮,就是有明確的言行準則,就不會變成只懂道理而不近人情的人。
現代社會很多人都注重養生,電視台、廣播公司、各家媒體都相應報導許多養生的節目。許多人聽了好多年,卻也還是常常找醫生,身體很差。聽了節目不等於身體就會健康,最重要的是要把聽到的養生之法實踐在生活中,才是健康之道。
健康之道不是聽了就能健康,而是實踐了健康之道才會健康。
同理,武術高手不是他有多強的理論,而是習武之人是否有練武,是否有常常參與實際的實戰。如果只有理論,沒有練武,更沒有實戰經驗,再好的招式、再厲害的武功都不過是擺設。
許多民間所謂的武功高手、氣功大師,一上擂台就被實戰的對手打得滿地找牙。看他們發視頻時,講得頭頭是道,比劃時似乎無敵手,結果卻是繡花枕頭,溫室小花,上擂台成了最大的笑話。
孔子說「學而時習之」,博學於文,就要約之以禮,這才是學而時習之的真義。廣泛學了聖人的道理,知道了很多聖人的道理,別以為自己就是聖人了,沒那麼容易!重點是看生活中,人事上的應對是否能合乎於禮、合乎於理。

有一家公司,養了幾條小魚在一個魚缸裏。養了好幾年了魚還是那麼小,於是人們認為,這種魚就是小個頭魚。有一天,魚缸不小心被打破了,因為一時找不到魚缸,於是,就把他們就把魚養在院子塘裏,沒想這些魚竟然瘋了似的長的很大。
這是親子教育心理學中的「魚缸法則」。
我們不要只是停留在自己的知識世界,更要進一步的在真實世界中,去實踐所認知的道理,這樣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。
孟子曰:「仁之實,事親是也;義之實,從兄是也。智之實,知斯二者弗去是也;禮之實,節文斯二者是也;樂(yuè)之實,樂(lè)斯二者,樂(lè)則生矣;生則惡可已也,惡可已,則不知足之蹈之、手之舞之。」
﹝孟子‧離婁上‧27﹞
孟子說:「仁的實質表現在侍奉父母;義的實質表現在順從兄長;智的實質表現在明白這兩方面的道理而不背離;禮的實質表現在這兩方面不失禮節、態度恭敬;樂的實質是樂於做這兩方面的事,快樂就產生了;一產生就抑制不住,抑制不住,就會不知不覺地手舞足蹈起來(亦可解讀成不知不覺,手足就在事親恭兄中動了起來,忙得雀躍歡喜,忙上忙下也不覺得累)。」
了解了仁義的道理,如何實踐?在哪裡實踐?
仁義就是以孝悌為本,在生活中去孝順父母、友愛兄弟就是實踐仁義之道。就像我女兒兒子,在給紙巾遞茶水中看到他們的雀躍歡喜。這不就是孔子說的「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」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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